在弗洛伊德治疗过的经典案例中，有一位叫做杜拉的少女，她曾经报告了这样的梦：
有一栋房子失火了。我父亲站在我的床边，把我叫醒。我赶紧穿衣服，这时母亲却要停下来抢救她的珠宝盒，但父亲说：“我不愿意让自己和我的两个小孩为了你的珠宝而被烧死。”于是我们匆匆走下楼梯，而一到外面，我就醒了。
前面的文章中已经提到，如果要对一个人的梦进行工作，就要先了解他的生活史。那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少女杜拉。
杜拉的背景资料
杜拉的父亲有位好朋友K先生，就住在隔壁。K先生的夫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并且和杜拉的父亲有一腿，这一点K先生和杜拉的母亲都心知肚明。
杜拉是一位16岁的少女，她和K夫人的关系也很好，甚至胜过和自己母亲的关系。杜拉的母亲有强迫症，每天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强迫性地打扫、清洁。但是K夫人是一个十分风趣的女人，经常带着杜拉玩，还会教她如何打扮，和她谈论女人之间的一些话题。K夫人给了杜拉一种母亲的感觉，但是杜拉也知道她和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
同时，杜拉还是K先生家里两个孩子的保姆，经常到他家里照顾孩子。更为复杂的是，16岁的杜拉已经发育成熟了，她暗恋着K先生。有次，K先生送杜拉下楼，到了转角的地方，他突然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杜拉一下把他推开跑了。但是那一吻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上是关于少女杜拉的一些基本信息。我们来看看，弗洛伊德是如何介绍这个案例的。
弗洛伊德的视角
“
弗洛伊德：
在诸多不利因素和各种矛盾的限制之下，这一本病例——少女杜拉的病例，是我迄今为止完成的最成功的病例。在这个病例中，性的问题将被公开而坦白地讨论，性的器官与性的功能有恰当的、科学的名称，而纯洁的读者从我的描述中一定会相信，我绝不会犹豫与人甚至是与女孩子讨论这些问题的。
在弗洛伊德的时代，公开谈论性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他做了一个声明：
“我明白，在这个城市里面，有许多医生表面上也许很先进，但是他们会把这个病例当成爱情小说来消遣，而不是为了探讨精神病的病例。为了让我出版的病例用于更严肃的学术研究，免遭这些医德败坏的医生的糟蹋，我在选择出版媒介的时候，即便受到特殊的限制，也在所不惜。我难道不会自我掩饰吗，我可以声明，我有妇产科医生的权利。”
弗洛伊德执有通科医生的执照，他既可以给妇女看妇科病，又可以给神经病人看神经病，所以他声称自己有妇产科医生的权利。
“而认为那些视谈论性的问题为挑逗，或者满足性欲手段的想法是一种变态的好色方，我只想借助一段话表达我对这些事的看法。
成功必须容忍这些抗议或者生命的存在，但愿没有人因为我的想法指责我。他们控诉这个时代的精神，因为他们使得我们达到辛苦的状态，使得没有一部严肃的书能够再得到保障而存在。”
这些话在当下仍然适用，现在是网络传递知识的时代，我们更应该秉持着专业的、严肃的态度。
“我还要说明一种克服撰写这本病例技术性难题的方法，如果一个人一天必须做到6-8个人的心理治疗，而且不能动摇病人的信息，以避免影响自己对病情的观察，就不能当场做笔录。
迄今为止，我没有想出如何记录长期病例的好方法。可是就病例来说，有两种情况有利于我，第一，治疗期限不超过三个月，第二，说明该病例的资料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包括一个梦，梦的一开始我就记录下来了，因此可以作为解释和回忆的线索，这个病例实际上是我在治疗完毕后写成的，因此并不像录音那么精确，但是由于我的兴趣，凭借我的记忆力，使这本病例有了相当大的可信性。”
从上面节选的片段中不难看出，弗洛伊德对于少女杜拉的案例，有着非常高的评价。既然如此，少女杜拉还有哪些表现值得我们注意呢？
少女杜拉的症状
杜拉和母亲不和已有多年，她鄙视母亲，并且常常无情地批评她。她的父亲在婚前曾经得过梅毒，是一种性病。梅毒最严重的情况下会波及脊髓，出现全身性麻痹。
她还有大她一岁半的哥哥，但是这个哥哥和杜拉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在家庭的是非争辩中，他常常站在母亲那一边。于是，从杜拉的案例开始，才有了“通常性的吸引力使得父亲和女儿站在一边，而母亲和儿子站在一边”这样的说法。
少女杜拉8岁的时候就开始出现精神病的心理症状，表现为慢性的呼吸困难，有时症状还很严重。她在一次短程的登山旅行后，出现第一次发作，当时被医生解释为疲劳过度，经过半年的休息和悉心照料后逐渐好转。当时的家庭医生就认为，她的病症是功能性的，而不是器质性的。
弗洛伊德记录了少女杜拉自己叙述的生病情况：
“她的哥哥总是先得病，而且病的总是很轻，接着是她得病，比她哥哥病得更严重一些。当她大约12岁的时候，她开始患偏头痛和神经性的咳嗽。起初这两种症状同时发生，后来逐渐分开为不同的情况。偏头痛逐渐发作的比较少了，在她16岁的时候几乎不再发作偏头痛。
神经性的咳嗽起初是由感冒引起，却一直持续不断。在她18岁来我这治疗的时候，她又在咳嗽，这种症状发作的次数无法确定，但是发作时间一般持续3-5个星期，有一次甚至长达数个月之久。最近几年中，发作的前半期是症状最严重的时候，通常会导致嗓子嘶哑。
神经性的毛病早已被确诊，那就是她没有器质性的问题，不是声带结节，不是甲状腺结节，不是喉反神经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小女孩逐渐长成具有独立判断能力的少女，她常讥笑医生们的努力，甚至最后完全拒绝他们的帮助。她一向反对请医生，虽然她对自己的家庭医生没有什么反感，但是任何请新医生的建议都会被她拒绝。因此，她到我这来看病完全是被她父亲逼迫的。”
弗洛伊德第一次见杜拉的时候是初夏，她才16岁，正被咳嗽和嗓子嘶哑的病症所折磨。弗洛伊德当时就建议她做心理治疗，但是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当时，杜拉正是一个聪明而貌美的女孩，但却成为她父母争论的来源和焦点。她的不良情绪以及个性化的改变，现在成为主要的争端。显然，她对自己的家庭、对自己都不满意。她对父亲的态度很不友善，跟母亲的关系更加的恶劣，因为母亲想要她帮忙做家务。她不喜欢社交，避免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她埋怨自己有倦容和心不在焉的毛病，她只参加妇女讲座，从事很吃力的研究工作。
有一天，她的父母惊慌地发现，她在书桌上留了一封诀别信。她说她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生活了，有点要自杀的感觉。当她知道这封信被公开以后，她大为吃惊，他们怎么发现了我写的这封秘信，我记得我把它放在书桌里面的。但是既然她知道父母已经看过这封信，我就认为她是自己安排让他们得手的。
她的父亲是有判断能力的人，他猜测她并没有严重的自杀味道。但是有一天，在父亲和她交谈了几句以后，她突然表现的神智不清，变得惊慌失措，很可能伴有抽搐、谵妄等症状，是一次非常严重的发作，之后她就丧失了记忆。在这次发作之后，她的父亲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坚持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治疗了。所以这次严重的发作，是她来治疗的重要原因。”
弗洛伊德认为，杜拉的发病，主要还有这样的一些原因：
“一个是得到男人的拥抱和吻。K先生在她转身时，突然抱住她在她的唇上强吻了一下，这是16岁的少女杜拉第一次得到男人的拥抱和吻。
回到杜拉的家庭和K先生的家庭之间复杂的关系。K夫人在杜拉父亲因梅毒而发病的期间，一直照顾他，父亲将她称之为救命恩人。K先生对杜拉很好，经常和杜拉一起散步，送她一些小礼物，并且不认为那样对她有害。
两年前的夏天，杜拉一家和K先生一家一起去阿尔卑斯山的湖边度假时，杜拉才透露，K先生和她一起散步的时候，曾大胆地向她求欢。可是这遭到了K先生坚决地否认，他断言说杜拉的话不过是她自己的幻想。”
欲火中烧的梦
关于少女杜拉的梦，我们前面介绍了很多的背景信息，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进一步阅读《少女杜拉的故事：一个癔症案例分析的片断》，弗洛伊德在书中有非常详细的阐述。
回到杜拉的梦：
有一栋房子失火了。我父亲站在我的床边，把我叫醒。我赶紧穿衣服，这时母亲却要停下来抢救她的珠宝盒，但父亲说：“我不愿意让自己和我的两个小孩为了你的珠宝而被烧死。”于是我们匆匆走下楼梯，而一到外面，我就醒了。
关于这个梦，弗洛伊德的解释是：欲火中烧。换句话说，少女杜拉在16岁的时候本来就有生理需求，由于她突然被K先生亲了一下，“有一栋房子失火了”，我们可以理解为她的身体里面燃起了熊熊欲火。
“我父亲站在我的床边，把我叫醒”，这意味着父亲知道了这个事情，父亲能够看到她的欲火。弗洛伊德认为，杜拉对K先生的爱，其实是用K先生替换了父亲。实际上，她的爱是直接指向父亲的。
所以，她对K夫人的态度非常矛盾，一方面K夫人和自己的父亲有情人关系，另一方面，她并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而K夫人可以替代她母亲的角色，所以她非常嫉妒K夫人。梦中父亲在场，在床边叫醒她，她赶紧穿衣服，这些都是和性有关系的隐喻，但还是有超我的成分。
“这时母亲却要停下来抢救她的珠宝盒，但父亲说：‘我不愿意让自己和我的两个小孩为了你的珠宝而被烧死。’于是我们匆匆走下楼梯，而一到外面，我就醒了。”南美的一些精神分析师认为，珠宝盒代表女性生殖器，“这时母亲却要停下来抢救她的珠宝盒”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时我要去保护我的女性生殖器”。
我们知道，置换是梦的常用语言之一。如果我们在这里把母亲替换成K夫人，或者替换成杜拉的话，“我不愿意让自己和我的两个小孩为了你的珠宝而被烧死”就可以翻译为“我不愿意被你欲火所烧死”。
这就有双重含义，一方面父亲看到了女儿指向自己的欲火，他不愿意这样；另一方面是，少女杜拉的性被唤醒时，她在父亲面前穿起衣服，赶紧起床，然后醒来。于是，这是一个乱伦，或者说乱伦恐惧的梦。
当然，这只是一种解释，你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本期，我们花了大量的篇幅来解读弗洛伊德的经典案例——少女杜拉的梦。这也暗示我们，对梦的工作是非常复杂的，我们的确需要如此多的信息，才能深入地理解一个人的梦境，理解他的潜意识语言。
少女杜拉的梦还远远没有完结，你又有哪些精彩的梦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