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也会刚好喜欢你

[原创插画]

1

常小恩,我遇见你的那一年,是一个洛阳的春天。

窗外的天空飘着几朵懒散的白云,远处是青灰的山峦,柳树正在冒着牙苞,风吹进教室,我百无聊赖地发呆。

你就这样清清淡淡地走进来,像一朵浅粉的花,看到陌生的同学和老师,白皙的脸轻易就红了。

你刚从另一所高中转来职高学音乐,据说是跟父母抗争了很久才得偿所愿。

你和我成了同桌。

自习课的时候群魔乱舞,我趁乱傻兮兮地给你唱《同桌的你》,你装没听见,一边抄笔记一边用耳机塞住耳朵。

你搬来住校,我高兴极了。男生宿舍在二楼,女生在一楼。女生从楼下过,经常会听到二楼男生嘹亮的口哨声,阳光总是淡淡地覆盖青春,甜美的时光像柔软的云层。

有一次我去水房洗衣服,看到你也在洗,我促狭地把衣服往你盆里一扔就跑掉了。我想你或许会恶狠狠地把我的衣裤扔了,没想到你把我的衬衫和长裤洗得干干净净,我裤子上的拉链弄破你的手指,你把洗好的衣服拿给我的时候还在流血。上课铃响了,我飞快地冲到医务室要了创可贴,偷偷在课桌下帮你贴上。你的脸更红了,像蕃茄,头埋得很低,我在一旁傻笑。

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楼梯上黑压压一片,你走在我身后,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偷偷去拉你的手,一直拉着走到了宿舍楼外。

结果我一回头,居然是一个男同学,我尴尬得想跳楼。

天空如黑色大幕,我一直清楚地记得,那夜星光下的你在不远处笑弯了腰。

后来同学们都在传我和你谈恋爱,你就不再帮我洗衣服,也不再跟我同桌。你说你好不容易征得父母同意学音乐,要是知道你跟男生传绯闻,可不得了。你一边说一边睁着微红的眼睛,让我难受。

这不是绯闻,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这样告诉你,可终是没有什么立场,那时我稚嫩的肩膀托不起漂渺的未来。

于是我们就这样冷了下来,像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的情愫。

高三的时候我参加篮球比赛,那天你坐在观众席上,黝黑的头发更长了,扎成了一束辫子。于是我想表现得更好一点,在连投了三个三分球之后突然狠狠地摔倒了。

我退出比赛,被抬上担架,我望向人群,远远地看到你焦急的眼睛像深蓝色的湖水。

你喜欢我吗?我不关心我疼痛的腿,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后来高考,毕业,你去黑龙江上大学,我因腿伤休养了几个月,落榜了,去广州一个电子元件厂开始打工。

一切戛然而止。

我以为我们的相逢只是静默青春流淌的歌,曲终人散,记忆便会随之消弥。

2

可我一直在做梦。

梦里全是你,小恩。我经常这样叫你,你站在洛阳的牡丹丛里,背对着我,身旁是绚丽的牡丹,开得浓密繁盛,风吹过便袅娜起伏,可你从不转身。

我下班后经常喝酒,你在大学的象牙塔里,而我却是一个打工仔。我的生活弥漫了苦涩与单调,我的租屋没有窗,只能去楼顶的天台,一边喝酒,一边看瓷白的月亮缓慢地爬上墨蓝色的天空。这是我忙碌工作之余唯一的逍遣。

分别一年后,恰逢你的生日,我还是忍不住,翻出同学录上你家的座机电话打过去,是你爷爷苍老的声音,他说你没有回来,在黑龙江打暑期工。我说祝常小恩生日快乐,他说哦。我说有没有常小恩的宿舍电话呀,他说哦。

老人家的耳朵真背,从电话亭走回来,我想或许应该忘掉你了。

可老天对我还是怜悯,你大三的时候我从朋友那知道了你的qq号码。

我一有空就去网吧,你在的时候不多。但至少,我们有了联系,隔着虚拟的网络,我能触摸到一个真实的你,我的生活不再令人绝望。

那一年寒假我回了一趟洛阳,想约你,又不敢约,打工仔和大学生,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很多条河。可临走前你在qq上说,明天我送你吧。

我激动得一夜未眠。

洛阳的火车站人头攒动,毕业后我第一次见你,水泥柱在你身上投下了阴影。你胖了一点,脸还是那么白,头发已经留到了腰际,卷卷的披在身后,你笑得灵动,说话还是清淡的样子,你说杨树,你黑了,你说杨树,工作辛苦吗?

我望着你,眼睛都快潮湿了,你不再是一个梦,你面对着我,真实而具体。

后来进站前你对我说:“开学我没时间上网用QQ了,我攒钱买了一个手机,我的号码是xxxx。”

我迅速记住了这串数字,我说我打电话给你啊。火车鸣了笛,人群如马匹在站台穿行,我不停地朝你挥手。

小恩,我们一定要再见呀。

3

可我还是没法联络上你。

每次打电话,都是关机。QQ上,是隐匿的灰色头像。你家里的座机电话也已注销。

工作越来越忙,我像一个陀螺,马不停蹄地旋转。时间茫茫然消逝,我已完全瘫软在生活之下,把自己交付给随波逐流的世界。一直到春节前,我才回了洛阳。想了好久,去你家,找到了你。

你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像一只明媚的大白兔,我们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我心里还是有自卑,冬天的梧桐被砍了枝桠,那么突兀而寂寞地寥落着。

你笑着问我:“还好吗?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我有些气恼:“你电话从来都不开机。”

你满脸的疑惑,又重复了一下你的号码,我对了对,中间错了一个数字。

哎呀,我该死的记性,我的心又雀跃起来,所有的猜测懊丧,烟消云散。

小心翼翼把你的号码存在手机上,然后拨了又拨,试了又试,你说:“杨树,你有强迫症呀?”

我哈哈笑,看着你亲切的面容,我很想问一问你喜不喜欢我?可张张嘴,灌进来冬季的风,清冽得像思念的滋味。

还是没能问出口。

大年三十那一夜,在床上辗转难眠。

夜里一直在下雪,有细碎的落雪之声,窗外的深夜依旧明亮,反射着刺白的寒光。从枕头下抽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你:“常小恩,你愿不愿意陪我过一辈子?”

等待的时间里心跳得厉害,几分钟后你回了一句:“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我一下子坠入了谷底,披衣下床,推开窗户看整个世界的雪,掩埋了大半个城市。我点了一支烟,失落灌满了胸腔,烟尘一会儿就在风里消失不见。

你终究不属于我。

4

广州的夜色很美,霓虹温暖明亮,挺适合谈恋爱。

一年后我有了一个女朋友,她是一个广东姑娘,可爱直爽,脾气执拗,嘴角泛起笑的样子,有点像你。

我们重新找了出租房,她对我很好,也不嫌弃我是外乡人。我每天八点回家,穿过一片外墙脱漆的楼房,她会在巷口等我,厨房的锅里,是冒着热气的饭菜。

我也拥有一个家了,带着温热的气息,席卷了我麻木的生活。我一回家就可以洗手吃饭,她会耐心地听我絮叨一天的工作。我们的窗户正对着一条河,灯光飘荡在河面上,是被切割的光影碎片,远远望过去让人荡起伤感与思念。

偶尔还是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你的声音依旧软绵灵动,带着亲切的乡音,成为疲惫生活里一个美好的愿望。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对你牵肠挂肚了。

25岁那一年,工作稳定,我升了主管,事业开始有了起色,生活也逐渐好起来。我和广东姑娘结婚了。

在异乡的喜宴办得很热闹,晚上包了KTV唱歌,在喧闹的包间里,我喝醉了,你突然打了电话来,你说:“杨树,我想你了,你在干嘛呢?”

“我…..我今天结婚了……”我有些口吃,你的电话骤然断了,我昏沉沉地放下手机。你想我了?你想我了?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会想我吗?

可我却失去了想你的资格。那一天,我结婚了,我有了一个妻子,她很善良很温柔,她柔软的脸贴在我的胸口,在夜色里温暖我的灵魂,她说她要给我生一个孩子。

我抱紧她,说好。

我已离你太远了,远到此生都无法抵达。

5

可婚姻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生活琐碎成了断线的珠子,散落各地,千头万绪,都要应付。妻子怀孕,孩子出生,我的工作地点调到了厦门,时间被分割成很多块,我陷入庸常而忙碌的生活里,你的面目在我心里早已模糊不清。

再遇到你时,是带着妻儿回家探亲。又是一个春节,鞭炮声响彻云宵,到处张灯结彩。你和一个男人在超市挑挑选选,啤酒、可乐和礼盒挤了满车,你愈发成熟了,但和我想象中并无不同。

看着你的眼睛,我的手心出了汗,我僵硬地笑,你愣了愣,也笑了。

超市里是来来往往的人,时光在倒退,我仿佛能听到第一次见你时春天的风声。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隐藏心事,面对一切,生活早已教会。客气地为彼此介绍家人,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从货架后面窜出来,叫你妈妈。

生活赋予了我们太多甩不掉的东西,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们都有了家庭,站在时间的河流里,看到遥远的看似早已愈合的伤口,不相关的人不断擦身而过。

可我总觉得你眼睛里有一丝哀伤,像晴天里突然飘来的雷雨。

晚上你发了短信来:“杨树,看到你一家人那么幸福,我很开心。”

我回你:“我也是。”

再也无话。想对你说的太多,可惜都没有说的理由了。

次年8月,回了趟洛阳,几个同学约着聚会,很意外你也去了。席间听你聊起你的工作,说十月想去上海看乐器展,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还没去过上海,到时候也去看看。”

你的眼神看过来,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6

十月你到了上海,我于当晚订8点的机票从厦门坐飞机过去找你。我嚷嚷着要你当导游带我去见识一下经典的乐器。

你订了两个房间,放下行李后你说:“杨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10年了。”我不假思索。

“我没有阻止你来,因为我不想人生有遗憾。你看看这个,我想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告诉你,算是对我这十年的一个完结。”

你递给我一个笔记本,然后出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翻开,一个姑娘的心事就像躲在黑暗里的苔藓,突然呈现在光亮的地方。

“杨树,当你用创可贴帮我贴手指的时候,我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厉害。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吗?我不知道。那晚你来拉我的手,我偷偷闪开了,看到你牵着一个男生走了,我却忍不住想笑。”

“杨树,就快毕业了。两月前看到你投篮摔倒,我的心都快跳出来。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才打听到你没什么大碍,我才摸着狂跳的心回了宿舍。我们太年轻了,是不是我们遇见的时机不对,所以,我们不能相爱。”

“杨树,好久没见到你了。过年回到洛阳,忽然听爷爷说你在我生日那天打电话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是你吗?”

“杨树,上学期你加了我QQ,我开心极了,可是学校里的电脑那么拥挤,我总是占不到座位,好不容易占到了,你的头像却是灰色的。你上班肯定很辛苦很忙,杨树,你是不是找了女朋友?”

“杨树,那天鼓起勇气去车站送你,算是我最大胆的举动了吧。我想你是不喜欢我的,不然为何,我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过。”

“杨树,暑假我去了北京亲戚家,突然想转道去找你,却不知道你在广州的什么地方。我想即使找到你又怎样呢?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自卑的人呢。”

“杨树,你在昨夜发了莫名其妙的短信来,我以为我在做梦,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你对我说的话?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呢,我想你会再发一条来,确定地告诉我,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可是一直等到天亮,再没有短信过来。我想,你要么喝了酒,要么真的发错了。”

“杨树,今天我突然心神不宁,打了电话给你,你那边闹成一片,我问你在干嘛呢,你说你今天结婚。像有一记闷锤敲在我的心口,我摁下电话,痛哭失声。你结婚了?你怎么可以结婚?!”

“杨树,我也要结婚了,他大我五岁,对我很好,虽然我还是会想起你来,但是没关系,我会有自己的新生活,我也将成为别人的妻子了。杨树,再见了。”

日记记到了三年前,有几页纸已经起了褶皱。我看完,眼泪已经汹涌地淌出来。

你回来了,神色平静,眼睛有点红,我能想象你哭泣的样子,我一把抱住你,你没有挣扎,但你又开始哭,在我的肩膀上,哽咽出声。

“我今天就想问问你,你喜欢过我吗?”你问。

“我喜欢你十年了。”我认真地回答。

“我要是早点这么勇敢地问你就好了。”

“我要是跟你表白十次是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给我三天时间吧,只要三天,再无遗憾。”我心里钝痛。

上海的夜晚是静谧的,我们依偎着坐在飘窗台上,鸟瞰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我们不再说话,好像要牢记这时间的流淌。我能闻到空气里飘荡的悲伤,是我们的胆怯、懦弱、猜疑以及害怕被拒绝,直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而此刻,牵扯到两个家庭,我没有勇气,你也没有勇气,去推翻这一切,我们不能孤独地站在一起,被这个世界唾弃和厌恶。

一切都将终止。包括爱恋。

那夜我没有睡着,梦里看到了你,岁月已逝千年。

7

那三天我们就像精神意义上的情侣。

看完乐器展,去城隍庙烧香拜佛吃小吃,晚上去逛南京路,吃大闸蟹。

恰逢钢琴大师茅为蕙的公开课,你想去听,我便提前去占座。

你听课,我在一旁打盹,上海下了小雨,外面飘进来泥土和树叶的气味,醒来时手被你紧紧地握着,我们又成了同桌,恍然间,像退回了十年前。只是,动人的春色变成了惜别的秋雨。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我们恐惧,却无力把握。第三天我们去星光体验馆,满目璀璨星光,你站在灯光下看着我笑,让我帮你拍照。

我的手机里,却不敢留下任何一张,关于你的,照片。

行至溶洞馆,看到墙上用小灯排成的一行字:喜欢的人,也会刚好喜欢你。

我拍了下来,喉咙疼得厉害,这句话就像给予我们这十年一个最讽刺的总结。可陷在爱情里小心翼翼的人,谁又敢去相信,喜欢你的人,会刚好喜欢你?

我转头抹了抹眼睛,布景奇幻,像置身于流火森林之中,荧火虫漫天飞舞。回过头来,你直直地看着我,已是满脸的泪。

那夜你没有回你的房间去,我们和衣躺在床上,一直在说话。从第一年,说到了第十年,从零碎的细节,说到了空白的思念,有时是你说,我听。有时是我说,你听。

你的手很凉,和外面的小雨一样,直到天色微明,我们开始收拾行李,你默不作声,我也无法言语。坐上出租车去机场,风声扑扑作响,雨停了,天边还是阴郁的铅灰。

告别上海,告别你,想着今生不会再见,心里已是密不透风的胀痛。我刻意买了晚你两小时的机票,然后送你登机。

我催你:“走吧走吧。”

你的手怎么都不肯松,一直攥着我的外衣。

我摸摸你的头:“小恩,走吧,你要好好的。”

玻璃幕墙外有飞机驶入了跑道,像鸟一样向上振翅而飞,发出嘈杂的轰鸣。你一直努力地忍住眼泪,吸着鼻子:“杨树,以前我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因为不完美才完美,是这样吗?”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想我们只能向前走。我们错过了彼此,我们不能再自私自利地错过爱我们的人。

你终于走了,长头发拖在身后,像一袭潦草的结尾。飞机穿过大气层,向着最高处飞入云端,我坐在机场大厅里,收到你最后一个信息:一路平安,永不相见。

常小恩,永不相见。

因为我们无法相信喜欢的人也会刚好喜欢你,那么,这便是今天我们最好的结局。

PS:这是一个粉丝的真实故事,他们总是在马不停蹄地错过,我看了觉得太过遗憾,愿相爱的人都能勇敢地表达爱。如果有故事,可发我邮箱: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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