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二三记

在深夜中,迎来了又一个冬至。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年开始的吧,我竟然开始注意到冬至,还有其他节气,在那以前,我可能还是一个五谷不分四时不明的幼稚孩子,仿佛这种琐碎的事不需要我亲自去操心一样。

晚上骑着电动自行车回家,虽然带着口罩,但传说中的pm2.5依旧钻进无纺布的每一个空洞,吸进鼻孔里、嘴里,快到家时,嘴里一片清苦——我是真切尝过霾味道的人了。

在年以前,我对雾霾一无所知,以至于年第一次见到这东西,还以为是湿度太大,下了雾了,还和同学笑谈——这天津的湿度真大。下午看了人人网的转文才隐约明白,这是毒。

年11月天津

所幸的是,那次雾霾刚开始,我们便去安徽写生“避难”去了。

安徽的潮湿仿佛比雾霾还叫我难受,但是在乡下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在今天看来都无比珍贵,我竟逃离了毒气,随着大部队游山玩水,在村子里漫步悠闲,想画便坐下写生,想喝茶便去茶楼坐坐,听听老板娘弹古筝,好不惬意。隔着手机,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学校的天桥开始通行了。我们讥笑学校的顽固不化和领导的贪污腐败,竟放着门不走舍近求远的开了天桥,简直是笑话,还悻悻道不过多久便重新开门,天桥变为废物。谁知,天桥不但没有废掉,反而因为曾经走过东西区大门的最后一届学生也就是我们的毕业,成为了以后几届学生的日常习惯,后来学校索性砌了墙堵住了门,我这才明白执政者的意味深远,什么决策都是长时间的战斗结果,三四年抗争不过是小插曲罢了,熬过去了就成习惯了。

然而当时的我们并不在意他的决策,只是觉得被困在了学校,不得呼吸。

下一次的雾霾记忆,就是在这架天桥上。

应该是几个月以后吧,记忆中是年底或是年初,人人网突然被一张图片刷屏,照片是在东区天桥下拍的,场景是学生们上桥去上课,楼梯半截处被一片灰白拦腰截断,下面是人,分界线上面空无一物,白茫茫一片,图片配文是“这是一条神奇的条路”,我觉得甚妙,便随手转发,然后慵懒的和室友说一两句笑话,借口说如此天气有毒不如在宿舍躲避一时,随即转头蒙被玩手机逃课去了。那时只是玩笑,其实男生宿舍尤其是我们那个奇葩宿舍,可能还不如室外的霾干净呢。

直到此时,也只是觉得雾霾不过是不干净的空气偶尔发作,不以为然。

年秋天开始,天津的雾霾天数开始增多,始觉不妙,开始思想如何面对未来。

买了一打口罩,先是蓝色的无纺布口罩,然后是白色的棉布口罩,后来都觉得不过瘾,买了三十几个3m口罩,以为有用,怎奈肥胖脸大,还带着眼镜,口罩戴在脸上并无作用,漏气不说,还勒的脸出红印,耳朵被勒变形,眼镜带不住,还总是被哈气哄得雾蒙蒙的,索性将二三十个口罩分发给同学,也算做了善事,自己却暴露在白粥之中,吸着上瘾的白气,催眠自己,雾霾怎么也比宿舍一群打游戏的人排出的二手烟要弱爆了。那一年稀里糊涂地也就熬过去了,电视里、手机的新闻里、人人网里都在说治理雾霾,政府也信誓旦旦地说拨款多少用以治理,加上全民调侃,让我把期望寄托于明年,也许明年就好了呢。

年,具体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只是记得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个大耳光——可怕的白魔还是如约来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不但来了,而且持续的时间,雾霾的浓度都比之前更加猛烈,甚至叫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云雾。

年中旬,我选择逃离宿舍,原因不仅仅是一两个尴尬的人际关系和做毕业设计的躲清净,还有就是恶劣的居住环境,还有仅剩下的一个在宿舍吸烟的烟民。我以为我逃离了宿舍,便可以把自己锁在屋里,密封所有的门窗,将所有细小的颗粒物拒之室外,然而事实是,就算我关了门窗,那些细小的颗粒物依旧可以从我找不到的缝隙中溜进来,钻进我的鼻孔里,飞入我的嘴中,进入我的身体里,在我的肺里面肆虐,对抗着我的肺泡,就像一群鬣狗撕咬着误入了洞穴的残疾狮子,狮子无处躲藏,就算往日威武霸气,今日也要被猥琐的鬣狗撕咬、分食,而且还不擦带着上一只狮子血污的嘴角,龇牙咧嘴的讪笑——我无处可躲,他们无处不在,只要我在天津一天,他们就存在一天。

我无力的看着八楼窗外的世界,恰似曹先生那句“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人人机关算尽,反被这空气误了卿卿性命!

那一年,我每天起来都习惯性地看看飘窗外面的世界,如果露出一点蓝色,便穿衣服外出透透空气,大开窗户换换空气,买好足够撑几天的蔬菜食物,给接下来的雾霾天做好充分的物资准备;如若依旧灰蒙蒙一片,索性关紧窗户,门也要上锁,就像锁门能把它们封闭在外面一样,只是心里强迫症罢了。即便如此,屋子里依旧是不一会便落满了灰尘,棕红色的旋转楼梯擦干净不到半个小时,便又是一层浮土,虽然不能尽怪这讨厌的空气,但我也迁罪于它了。

记得有一天,我与好友出去玩,回家打车,上车前还一般的轻霾,上了车雾霾竟然严重起来,看不见路灯,望不见路面,甚至车灯也被白色的恶魔给挡了回来,透过车窗看光柱,空气的运动轨迹被看的一清二楚,仿佛此时是在复习运动规律课上学习的空气走势规律。车行半路,竟看不见旅途,尝尝走的路,差点丢失迷路。开门下车,一股恶味扑鼻而来,张嘴道谢,口中剧苦,关门立刻奔回家去。那一夜的雾霾相比今天,也许是加多了一味黄莲吧,要不然怎么比今天的还苦?

大学四年与雾霾的无数次交涉,让我重新思考我的未来——我真的要留在外面吗?我的未来该去哪里?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能做什么?要不要放弃所有理想,回家重复父母前二十年的艰苦日子?无论是否清苦,至少不落痨体。

当然,一年时间还是让我把这些思考忘记了,对名利的渴望战胜了一切,我离开了天津,转头进了京。

进京时候是六月底,当年份例的雾霾还没有出现,探路的几天住在胶囊旅社里,和旁边同样追求理想的青年们踌躇满志,仿佛有理想的人来到了北京便可以轻易的圆了理想,那几个有志民谣青年还拿着吉他在旅社门口办起了夏夜茶话会,弹起木吉他,唱起我从没听过的清新小调,那男生声音那么温暖清澈,仿佛这城市所有的喧嚣都可以在琴弦下变得肃静,这城市的空气会像当日一样干净透彻,这城市以后的天空也可以像那天一样看到星星。

七月三号,星期五,阴历乙未年五月十八,凌晨五点多,被夏日难得的凄冷叫了起来,可能是后半夜开着空调的原因吧,竟叫我瑟瑟发抖。播回了我爸的未接电话,得知,前夜,家兄没了。买了当日的飞机票,嘱咐在家的同学给买了一粒安宫牛黄,登机回家。

那天,我记得我身上汗津津的,外面虚热,心里阴冷,无论真是情况如何,在我心里总是觉得那天就是雾霾了——在我心里头,丧失亲人后的心情应该就是和雾霾时候的天气希望吧。

图从家回到北京,已经是八月份,在火车上提前找到了一个不靠谱的房产中介的电话,下了火车便直奔公益西桥去了。

出了地铁,给中介挂了电话,拽着箱子站在地铁站门口,看着对面的楼盘,以为自己要住进了极好的楼盘,充满期景。谁知中介的电动车把我托到了几个上世纪末的老楼下面,一个月一千三的房租,只能住在一个比宿舍还恶劣的环境中,八九个人挤在五十平米的空间里,无法忍受,怀念起天津那个两层复式80平的城乡结合部的高层房子了,巨大的落差感,仿佛吃了一口大霾。

几经周折,租了新宫附近的一个合租小单间,屋子空荡荡,甚至连床垫都没有,刚爬了六楼的我立刻拍板,就是它了,最起码啥都没有我也好添置,不至于乱七八糟一大堆清理不干净。终于,我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十五平米的家了。

然而,跟雾霾的交锋还没开始。

十月,老婶带着高中的弟弟来北京看我,遇上了正式来北京后遇到的第一场大霾。

那次霾好像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让没见识过大阵仗的弟弟吃一惊了,原来雾霾可以这么严重,他本是过敏体质,竟呼吸微微局促起来,怕是微微哮喘,无可奈何。

槐房附近尽是新修的工地,据说以前是一片村庄,近十几年被翻新盖楼,我却惊到今日还没还没盖完,工地飞土扬尘,就算我在六楼居住,也难能隔绝,不仅仅是随风飞来的各种颗粒物,还有随身来的尘土,居住环境可见一斑,加之邻居的猫狗粪便,这一年,过得真是艰难。

窗外的灰雾时常夹带着出丧的唢呐声、哭闹声,这小区每月至少两三件的白事,如此频繁的发丧,让我将之与雾霾联系起来——我会不会也这么早死去?会不会也是这么一个雾霾天出殡?这种死法会不会很痛苦?我一个人在北京被雾霾毒死了,家人怎么办?

恐慌、惊悚、寒栗、忧伤、淡然。

仿佛这一切都是宿命。

那,我要抗争,不能认命。从那时起,买了小米的空气净化器,买了一大堆口罩,用威露士消毒液擦地、洗衣服,用棉胶带封住窗户缝。筋疲力尽。

然而,事情并无半点起色。就算我一个人独善其身,依旧会受到别人的踟累,邻居的猫狗依旧四处撒尿,用着最廉价味道最难闻的洗衣液,无论什么天气窗户都会被打开,卫生间永远一地头发,马桶总是残留着司马迁的著作谐音,厨房里的蟑螂屋强满为患,然而依旧看得到水池里一个多星期没刷的碗里趴着几只,一打开灯,像被城管追逐的小贩四处奔逃,余留两只胆大不怕人或者胆小走不动的,叫人气不过又笑不过,舍不得打死他们了,自生自灭了。如此环境,我竟无可奈何,最终放弃挣扎,随着工作室新址,搬离了苦海。

然而,雾霾依旧阴魂不散。也是啊,雾霾怎么会因为我搬家了就不再找我了呢。

自己住,可以避免肮脏的邻居污染我的领地,不必担心蟑螂会爬到没洗的碗里,也不会闻到猫骚狗臭,更不会听到楼下伴随着雾霾传来流行音乐改编的新曲牌子的唢呐和荒腔走板的哭爹喊娘。但是,雾霾如期而至,就像年一样,他该来就来了。

东三环的晴天、阴天和雾霾天

骑车上班,下班,夏天时觉得特别美好的青春诗意,被雾霾给灭了。雾霾天打不到车,只得骑车代步,雾霾一大口一大口钻进喉咙,在空气质量也不怎么样的工作室里待一天,再骑车回家,嗓子已是喑哑无声。我的呼吸道被这空气强奸了。

不对,是被雾霾强奸了。

不对,也许是被现代重工业强奸了。

不对,好像是被每一个现代工业受益者强奸了。

那,好似、大概、应该也包括我自己。

我,强奸了自己的呼吸道。

灰蒙蒙的天笼罩在头上,不知道还有多久可以告别这段垠暗的日子,我能做的,除了做好防护措施,尽量减少生活排放和资源浪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我与它从懵懂无知到深恶痛绝到誓死斗争到敬而远之到无可奈何,不觉几年过去了,它和我一样越来越强大,我也越来越拿它无可奈何,独善其身,便是逃离吧,可是,翻一翻全国污染地图,我又能往哪逃呢?

我只得蓦然一笑,假装嗓子不痒,安然睡去,仿佛下班回家迎风吃霾的人不是自己。

.12.21凌晨

王圣临

参加地大学生的一个沙龙,换换脑子,重新思考自己的位置和方向,更坚定了一些事情,人总是通过各种交流才能有更多的新思路的。谢谢嘉宝同学的邀请多走走多看看,再回头去做吧。

另:今年例的佛手到了,配上西西同学定的蝴蝶,随手一拍,也是美的。

个人

焕鸾古典珠宝首饰工作室

北京朝阳区华威南路天雅古玩城B-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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